四野茫茫皆是霧,山頭被裹成隔世的宇宙,家家燈火聚集成銀河,車燈是偶爾出現的流星,從宇宙這頭破出,匆匆,又劃入另一頭,渺渺然的太虛中。

  我足不出戶,終日棲於銀河一角,觀群星起滅。起時很輕巧,沒有任何撞擊、摩礪;滅時也很安靜,不激起一片星雲。

  記憶裡,只要有霧,周圍就會變的寂靜,霧愈濃,愈靜。什麼車聲、人聲統統不見,只留下時不時一縷風聲,向膠住的時間嗚咽嘆息。這時我每每感到不安,似乎有些脈動隱沒在霧中,轟轟,轟轟,到底是心搏哪?還是昨夜噩夢的殘影?

  中午的陽光一過,霧又濃了,至陽生陰,當眼前白到連窗都快擋不住時,夜就現身,和霧結成一體,黑森森的一塊猛然撞來,甚是煞人。黑讓宇宙變為冥冥的北海,燈火不再是星光了,朦朧中,已搖曳成盞盞水燈,在這陰曆七月的最後幾天裡,晃盪著。

  最後,霧與夜皆濃到至深,家家戶戶漸漸滅了燈,一切都歸於渾沌。剩我定定地望著,一盞路燈,盤踞海濤之下,幽幽,詭詭,他似在向我笑,向我招魂,他要我剪開紗窗,向黑暗跳去,他要我死。我耳邊又響起那些脈動,轟轟,轟轟,轟轟,……,心搏還是夢魘,夢魘,夢魘,夢魘……

  我閉起眼,猛然轉頭,就與房間裡的老燈泡撞了正着,才想起我在家裡,我在家裡,有一扇玻璃,夜隔的很遠,很遠,夢魘畢竟只是夢,我在家裡,我很安全,很安全……

 

 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零二年八月三十一日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大度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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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張遺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